廖信忠穿一件墨绿色外套,坐在书店隔间的沙发椅上,手托着腮,饶有兴致地看着几米远外正在拍摄短视频的剧组。这是四月中旬的上海市中心。 今年是廖信忠在上海居住的第14年,作为一个生活在大陆的台湾作家,十年前他因为一本《我们台湾这些年》走入内地读者视野。而近几年他更为人所熟知的身份,是豆瓣上一个名为“家禽腿部保健”的马甲,他在那里发他的游记,选题颇有意思。比如报名野鸡团体验上海一日游,长沙万家丽广场三天两夜深度“硬核”游,在零下三十度的东北逛早市……他把一些大家习以为常却容易忽视的东西写出了惊奇的角度。 现在廖信忠住在武康路上。每个月,他一半时间在上海,一半时间到全国各省市发现“奇观”:走访重庆红鼎国际里上百间商户,诠释“重庆的重庆大楼”,拍摄自贡人都去过却不被理睬的“宇宙第一灯会”,解构义乌商贸城里的“中国式魔幻”……文字幽默,吐槽犀利,每一篇在豆瓣和公众号上都是数以万计的阅读量,累计万余条评论,更是以一己之力带动包括自贡在内的众多小城市旅游热潮,被网友称为“中华三线城市旅游大使”。 采访前一周,他刚去了一趟长沙,在长沙待了三天,写出了《长沙洗脚店内卷严重》这篇文章。他一共去了十家足浴店,每天早中晚不停歇。“很爽”,他说,“那种电动按摩椅,脚垫打开就是洗脚盆,自动放热水,有服务铃,随便叫吃的进来,外面还有自助餐,有些可以唱KTV。长沙因为竞争太激烈,导致现在足浴店洗脚技术跟硬件设施到了天花板之后,他们开始比吃的,独门的小吃、独门的美食。” 他写重庆红鼎国际,在里面待了足足五天;写沈阳洗浴中心,去了六七天。那篇成为豆瓣“软文典范”、让冬酿酒成为网红美食的文章——《在苏州买酒》,是他连买了三四年之后才写的。 “所以你是个体验派,不会闭门造车?”我问。 “那是我的底线吧。”
“旅游博主”廖信忠刚坐下没多久,廖信忠趁着去吧台要水的机会,问店员,“刚才你们在拍什么?”他们在拍几分钟讲电影的短视频。于是我们的采访也从这里开始。 “你看抖音吗?” 他摇头。 “你看快手吗?” “偶尔。” 他喜欢去快手找素材,因为“比较丰富”,可以“找到许多奇奇怪怪的寻宝视频”。当我问他觉不觉得自己的文章是“旅游版快手”时,他挑挑眉,不置可否,倒是对我的采访好奇起来:“你为什么想来找我,你怎么想把我当成主题?” 我本好奇的是旅游博主廖信忠的珍奇大陆纪行。作为一个在大陆写旅行公号的台湾作家,他总能挖掘出大陆人习以为常的东西里的符号意义。他写重庆红鼎国际,“你永远不知道,江北这片敢与解放碑叫嚣的神奇土地藏了些什么”,给了文章一个惊艳的开头。我的一位写公众号的朋友,看完廖信忠的文章后说:“他应该是一个特别容易高兴的人,总是用各种角度发现有趣的事情”。我想知道,他是怎么找到那些珍奇的角度的,有没有什么秘诀。 但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廖信忠,灰白着一张脸,说话缓慢,声音细不可闻,似乎对交谈没有多大兴趣。他翘在膝盖上的腿,一会儿从右腿换成左腿,一会儿又从左腿换成右腿。 面对我的问题,他神情淡漠,每说完一句话都会轻声反问,“对吧?”然后努着嘴,下巴撇向一边,眼镜片后的小眼睛狡黠地望着你。我们的谈话时常在他简短的回答后陷入沉默,让他回忆印象深刻的一场旅行,他先是停顿了几秒种,接着叹了口气,“啊,哪有那么多细节可以回忆”。没有一个问题的回答在我的预设范围内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结束的一场旅行让他耗尽了气力,或许仅仅是对我的提问感到无趣。 于是我问:“有趣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吗?” “也不是说有趣,就是我高兴。”廖信忠机敏地一笑。 我继续问:“你会是那种希望一件事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的人吗?” 他短暂思考了几秒:“不管朝什么方向发展,我都会觉得很有趣,我也很好奇它会朝什么方向发展。” 他很自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都可以变成他的选题和素材,不管好坏。 他写本地人司空见惯的义乌商贸城:无数的电子钟,几百尊招财猫,数不清的珠帘……在这些布满商品、狭窄逼仄的商铺里,一个崭新的、奇幻的世界从廖信忠笔下呈现出来。他把义乌商贸城定义为“国潮赛博朋克”,游走在魔幻与现实之间,“那是真正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,光凭着走在这些炫目的光影间,你的义乌之行就值回票价。” 那是他眼里的“奇观”。要不就是超大,要不数量非常多。“比如说你可能在某个地方有个超大的雕塑立在那边,或者说小的、一模一样的雕像放在那边,100个1000个,这都能算奇观。”而义乌,“两者兼具”。 对于这个怪招频出的选题捕手来说,发现“奇观”的方式很简单,突然跟别人聊到哪个他没听过没看过的东西,他觉得就是奇观,值得做一个题目。 在重庆观音桥,他路过红鼎国际,看到整栋楼都在闪,问朋友这栋楼是干嘛的,朋友跟他说里面开了无数的店。这栋48层的楼本来设计成商住,因为房租便宜,成了年轻人开店的胜地,各种奇奇怪怪的店开在里面:桌游店、猫咖狗咖、小酒馆、私人影院、Cosplay吧、按摩足疗店、密室逃脱、VR吧,还有各种各样的餐饮店,和不计其数的服装店。廖信忠回忆,“当时我就震惊了。” 隔了一天,他特意去,在那里面待了五天。电梯挤不进去,只能走楼梯,为此他爬了几十层楼。“像玩RPG游戏一样,一层层楼的地图慢慢解开,不断地爬楼,展开各种体验。” 楼梯非常阴暗,如同“大型沉浸式剧本杀里的杀人现场”,每往上走一层,他就好奇,会看到什么样的风景,楼梯里面又会出现什么东西。透过楼里“仿佛要把人吸进去”的天井,他看到有穿着汉服的年轻人在互相作揖,一群穿着JK制服的女孩子摆出古怪的造型拍照,还有“不开门永远不知道里面在干嘛”的商户,各种生活形态,在一栋楼里丰富地存在。 廖信忠记得爬楼过程中最让他大吃一惊的,是楼道里突然出现的大堆废旧酒瓶。“无数的酒瓶丢弃在那边,七八百个,随意乱摆”,这让他很受冲击,“不应该出现在那边。” 这种兼具混乱与活力、无规则与多元化、各种元素杂糅的重庆特色,最终被廖信忠写成了一栋楼的奇幻游记,通过他的笔法,你会感觉自己就在现场,站在狭窄逼仄的楼道里,看见了一家家简陋的小店和深邃的天井,也看到了闪烁的霓虹灯和疯狂涌入的人。 “所以,有的时候虽然有些梗或者说有些故事你网上能找得到,但是我还是比较坚持实地,去当地住个几天看一下,能够直接直观体验出来。”不管做什么选题,目的地在哪里,廖信忠都坚持实地体验,他认为,看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在想些什么,和别人聊了什么,是坐在办公室里想不出来的。 每到一个地方,他习惯首先观察它的外观,里面有些什么人,他们都在讲什么。这些信息,他会及时在手机里记下。通常住到第三天之后,他大概知道怎么写,选择的方向和成篇的结构要怎么做。 凭借必须实地体验的标准,靠自己的“低级趣味”和敏锐的嗅觉,廖信忠写作了一系列“奇形怪状”却又令人拍案叫绝的城市风情录。同样从事内容生产的黑龙江小伙李嵩洋说,廖信忠贡献的内容,“是一种我们都可以浅层思考获得的理解,他用他的角度阐述了出来。读者通过阅读他的文字来完成这个思考体验。比如说东北洗浴的超级进化,长沙洗脚城的内卷等等。” 但也有人认为,廖信忠的文章只是“走马观花式的描述,看着图一乐就行”。来自义乌的读者小楼觉得,义乌商贸城实际没有这么有趣,品类繁多更是因为内卷严重,生意相当难做。 作为一个作家,廖信忠似乎有点刻意要丢掉某种深刻。我问他,是不是更愿意选择嬉笑怒骂的去讲一些浅层的事情? “大家听不懂。”他几乎不需要思考地回答。
“重庆的重庆大厦”红鼎国际
义乌“国潮赛博朋克”
自贡“宇宙第一灯会”
“写手”廖信忠:涨粉是我现在唯一的快乐采访间隙,廖信忠又把自己的茶杯满上了。我们交谈的过程,他频频拿出手机,刷新豆瓣的文章有没有发出来。“太伤人心了,审核时间越来越长。”他皱着眉头说道。 你会有内心自己的坚持吗,比如说至少不要写的跟营销号那样,要保持一个作家的尊严? 听到这个问题,廖信忠有些玩世不恭地答道,“没关系,爱怎么叫我都可以,这年头被人家叫作家,好像都有一种穷酸的感觉。” “那叫新媒体写作者呢?” “媒体写作者又有点浮燥,”他笑。 “那该叫什么?叫写手好像更不好。” “无所谓,写手其实挺好,好像写得好就有钱拿。” 他羡慕旅行营销号“流水多”,发愁自己写四篇原创才能接两次广告,“难过”。他把能在平常世界里发现奇观的毒辣眼光,归功于他的流量焦虑,他坦然地说,“涨粉是我现在唯一的快乐。” 当人们好奇作家廖信忠是如何变成写手廖信忠的,回头去看他那本《我们台湾那些年》的出版路径,你会发现,那本书其实最开始是在网上连载,被出版社相中才得以出版。 在这之前,他是一个来内地工作的普通台湾年轻人,成长于台北一个中产阶级家庭,哲学系毕业。2007年为了爱情来到上海,次年因金融危机从上海的台资食品公司失业之后,他开始在天涯上发帖,写“一个台湾70后眼中的台湾社会三十年变化”。受邀出书,并狂销45万册,时年32岁的廖信忠一跃成为名作家。 媒体蜂拥而至,最忙的时候一天有四五个采访。他有过一段膨胀期,“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,突然爆火,而且又是得到了很多人努力几十年都没有的成就”。但今天谈起这本书的畅销,廖信忠毫不避讳地说,这件事让他足足心虚了10年。“名不符实”,他坦率地说道。 他把那本书的畅销归因于赶上好时代,“因为那时候台湾跟大陆特别要好,而且是第一次那么要好,有这么一本书刚好填满了市场的需要。” 在新媒体浪潮来临时,他再一次把握住时代,开始写公众号。短视频开始盛行的时候,他曾想过去拍抖音,做小红书,但是他拿不出更多精力,“光是写这些文档都累死了。” 他有40个选题还没来得及写,都记在本子里,从简单到复杂都有。有什么思路他就先随手写下来。比如他观察到上海的招牌制形很有趣,“招牌里面一定是有老板的想法,他为什么要设计成这个样子。”他计划一家家去跟老板聊,这让他觉得烦,但是“没办法”。 他习惯给每一个选题做一个标志性的总结,“稍微带点流量的需求”。比如说写长沙万家丽,是“中部地区成功男人的梦境”,写洗浴文化盛行的沈阳,是“中国洗浴中心”。 他不认可自己能敏锐地感知每个地方的符号意义,是因为自己台湾人的身份:“比如一个东北人去写杭州,肯定也是带着各种文化冲突的体验去写作的。”他觉得中国太大了,有很大空间“贩卖信息不对称”。 任何一样事物都有很多的细节,他的观察点会在哪里?廖信忠拿起木茶几上的英式茶壶,边往浅口水杯里倒入红茶,边不紧不慢地说:“事情怎么转折吧”。 对于廖信忠而言,转折是一个剧情需要,如果一个人一篇文章少了一点转折,“阅读感没有那么强”。 为了说明“转折”的重要性,他提到很多年前接受三联生活周刊主笔王小峰采访,吃了两次火锅,边吃边随便聊,最后王小峰写出一篇很好看的采访记录。“像起承转合的小说一样”,让他非常膜拜,“好一阵子都在学他”。 他还提到最近在读的日本作家永景荷风,“他写了一系列他去美国的见闻,明明是游记,但是他能够把它写成像小说一样。” “写手”廖信忠最大的困境,是不知道下个月要写些什么,但是每到月底就有了新想法。 他最新的想法,是写武康大楼前拍照的网红。“武康路现在太傻了,每天都有无数网红被车撞到。武康大楼前总能听到警察在喊,往后站,往后站,不要挡到马路。”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玩的角度。 每次走过武康大楼,他会利用等红绿灯的时间,特意观察。在那个三岔路口,每个人都是同样的动作,每个人都是同样拿起手机在拍,网红们为了显出身材摆出各种拍照的姿势,他觉得很像某种宗教仪式。这符合他对奇观的定义。 “这是什么宗教?你之前创造过一个词‘拜物教’,这是什么教?” “要想想看,想个标签性的词。”很快他又说,“我已经想好了。” 眼睛闪着光,但绝不愿意透露更多——“这年头选题基本是业务机密,有时候你慢做一步,别人先做了。”
廖信忠在武康路廖信忠在武康路住了三年,对这附近的熟悉程度不亚于一个本地土著。他甚至跟中介混得很熟,知道武康路上一间15平的门店月租金在2万以上。武康路12号,这条路上为数不多整栋租的房子,“月租金19万”,他特别去问过,“里面挺漂亮,前几年租金比较便宜。” 他知道武康路上开得最久的咖啡店是哪家,“气质跟旁边的店都不同,都是一帮朋克的中老年坐在那边。”熟悉安福路上年头最久的理发店,“剪头发60块,附近的贵妇也在这边剪。”他像个向导一样介绍着乌鲁木齐路上第一家网红店,“在这边开火之后又开了分店,永远都是小姑娘在排队。” 在上海,他过着宅居的生活。生活半径就在武康路附近不超过一公里的地方,静安寺离他的住所骑共享单车大概十分钟,他觉得“像进城一样”。 约访的地方位于廖信忠的住所附近。原本选在一个咖啡馆,下午人声喧哗,有人开着电脑在进行远程会议,有人高声聊着IP打造。廖信忠站起来,说,他知道一间隐秘一点的地方。 我们步行从五原路出发,往西南方向,经过乌鲁木齐中路和五原路路口,一直走到武康路上。沿途是高大的梧桐树,法式花园洋房,和应接不暇的各种文艺小店。满街都是BM风衣着的女孩,一个穿着露脐毛线衫搭配一条紧身牛仔裤的女孩从我们面前经过,后面一个举着长焦镜头的摄影师快步跟上。而几米开外,三三两两聚集着好几拨拍照的人。整条路恍如一个大型摄影片场。 “现在我有点像住在景区里。”廖信忠略显无奈地说道。 在这条路上,林立着数十家有着精致橱窗和优雅门头的小店,法餐厅、咖啡馆、家居店、书店、买手店……廖信忠每一家都常去。随手一指,他便能说出这间店是干嘛的。“这一间店一楼是买手店,二楼是brunch。但是现在只有周末才开,里面风格非常网红。”他指着马路对面一间红砖外墙、拱形门窗的小店说道。 我们在武康路上向北进发,廖信忠步子迈得很快,我要小跑着才能追上,身旁是出租车、无轨电车、自行车经过的声音。经过一栋三层独栋老洋房,他脚步停下来,站在紧闭的铁门前,快速地数起门旁的信箱,“有14户人家,”他说,“要知道里面有几户的话,看信箱和电表就知道了。” 他对周遭细节的关注常常让人惭愧,让你意识到自己对生活熟视无睹。出去旅行,他看到人很多,看到下大雨,都觉得那是旅行珍贵的部分。他会去观察现场那么多人,大家都在干嘛,都在说些什么,又有什么反应。 每天下午,廖信忠会离开武康路的住所,步行五百米,到乌鲁木齐中路上的一家茶餐厅吃饭。点一份双蛋鸡排饭,一个人吃,可以坐很久。经常,他看到有人专门叫一个菠萝包,一杯奶茶,在那里办事情。 他好奇这家餐厅为什么叫做“华人餐厅”,很像那种国外唐人街里面开的餐厅。店刚开业的时候,他常常看到店里有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,跟客人讲着港普,在外面卖菠萝包。这是整家店唯一一个中老年人,他猜测他应该就是老板了,于是上前搭讪。如他所料,老板是在国外呆过很久的一位香港人。 “他特别想红。”廖信忠坐在餐厅宽大的红沙发座椅里,指着菜单上的二维码对我说道:“你看他上面所有的社交账号,全部都是他自己的账号,但是没有人关注他,他觉得很失望。” 在书店聊了两个小时仍然没什么收获之后,我临时有了一起晚餐的想法。菜上来之后,廖信忠看起来放松了很多,主动讲到茶餐厅老板的故事。我一下子有了兴趣,“你怎么知道他很失望?怎么看出来的?” 他咬下一口猪排包,顿了顿,说:“他一直跟我说‘我有抖音微博公号小红书’,逢人就想要人家加他,后来我再扫一扫,还是没有什么人关注他。他第一版的菜单是没有这些账号的,后来又加上去。” 如果写这家餐厅会怎么写? “从老板开始写,为什么他在疫情之后,在乌鲁木齐路上空了那么多门面的时候,接盘下来,开了这间店,然后突然就火了。香港最灰暗的时候,他毅然来到了上海。” 转折点呢? 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叉烧放入嘴里。“哪有什么转折,餐厅里面一个接一个小故事。” 餐厅里播放着90年代的粤语老歌,我问,你对生活当中的什么部分最好奇? 廖信忠并不作答,突然岔开话题,“你知道这首歌原唱是谁吗?” 见我一脸茫然,他告诉我,是玉置浩二。“我特别喜欢玉置浩二。”他有些陶醉,“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他演唱会啊,18年本来要去。真是一位迷人的老渣男。要是我60岁像他那么帅就好了,像他头发还那么多,我就已经满足了。” 大部分时候,廖信忠没有太多表达,不过多外露,但听到玉置浩二的歌那一瞬间,他整个人怔了一下,沉浸了一会儿,然后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问,“刚才你要问什么。” 下午五点,店里人不多,饭局接近尾声,我扒菜,他看手机,又是熟悉的尴尬气氛,我们面前是吃了一半的叉烧双拼,一碟还剩四五根的白灼菜心,和一盘明显变凉变硬的咕咾肉。 数分钟的沉默后,廖信忠扬起倾斜的脸孔,出神地望向窗外。 “你在看什么?” “刚才一只鸟飞过去了。”窗外是纵横交错的电线。廖信忠像是对我说,又像是自言自语,“它停在上面,然后又飞走了。”
——完—— 内容来源:界面,本文作者易小婉,写作者,播客制作者。
|